“哎呀,小杰,你别老趴着听了,这才六个多月,哪能听出什么东西来。”饭桌上,婆婆王秀兰夹了一筷子清蒸鱼,小心翼翼地剔掉鱼刺,放进儿媳林荟的碗里。
林荟正感受着肚子里轻微的胎动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,对趴在她肚子上的丈夫陈杰说:“妈说得对,你快起来吃饭吧,压到宝宝了。”
林荟抚摸着隆起的腹部,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一池春水,轻声说:“我什么都不求,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,健健康康地长大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她出生在南方一座温润的小城,父母都是知识分子,一个是中学教师,一个是图书馆管理员。
这样的家庭,给不了她大富大贵,却给了她最富足的精神世界和最温暖的成长环境。
邻居们提起老林家的女儿,总会竖起大拇指,说:“那孩子,打小就透着一股灵气,将来准有出息。”
林荟一路从重点小学、重点中学,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国内一所顶尖的大学,读的是她最喜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。
在父母眼里,女儿是他们的骄傲;在老师眼里,她是有天赋又肯用功的好学生;在同学眼里,她是不张扬却自带光芒的“学霸女神”。
她喜欢在午后读一本闲书,喜欢在下雨天听窗外的雨声,喜欢把生活中的点滴感悟写进自己的日记本里。
她对未来的规划,也从来不是什么宏图大业,只是希望能遇到一个相知相爱的人,组建一个温暖的小家庭,过一种安稳平和的日子。
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,如林中初生的新荟,清新、纯粹,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和美好的期待。
即便偶尔遇到一些不愉快,她也总能一笑置之,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去计较。
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,与人说话时,总是认真地倾听,眼神清澈而真诚。
大学四年,她没和任何人红过脸,是宿舍里公认的“老好人”,谁有困难,她都愿意伸手帮一把。
毕业时,她的毕业鉴定上,老师给了她十二个字的评价:品学兼优,温良恭俭,秀外慧中。
她的人生画卷,铺开的是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,只等着那个对的人,来为她添上最绚烂的色彩。
和林荟的安静内敛不同,陈杰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,爱运动,爱说笑,是班里的篮球队主力,也是个热心肠。
为了找一份资料,他可以泡在图书馆一整天;为了一个论点,他会和组员讨论到深夜。
他喜欢看她在图书馆里认真阅读的样子,喜欢听她用温婉的声音分析复杂的文学典故。
他觉得,林荟就像一本人间难得的古籍,封面素雅,内容却博大精深,值得用一生去品读。
一次小组讨论结束后,陈杰鼓起勇气,对林荟说:“林荟,我……我能请你看场电影吗?”
陈杰会记得林荟的生理期,提前为她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;林荟会陪着陈杰看每一场他参加的篮球赛,在他的球衣因为汗水湿透时,递上一瓶水和干净的毛巾。
陈杰进入了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,林荟则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做编辑。
陈杰的母亲王秀兰一把拉过她的手,热情地说:“哎呀,来就来,还带什么东西,太客气了。
她看林荟吃得不多,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:“小林啊,你太瘦了,要多吃点。
饭后,王秀兰把儿子拉到一边,悄悄说:“小杰,这个姑娘好,你可得抓紧了,别让人家跑了。
第二年,他用自己所有的积蓄,付了一套小两居的首付,然后在一个有晚霞的傍晚,单膝跪地,向林荟求了婚。
公婆更是把林荟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,隔三差五就炖了汤、包了饺子送过来,把小两口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王秀兰常常拉着林荟的手说:“荟荟啊,我们家小杰能娶到你,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。
陈杰激动得抱着林荟转了好几个圈,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,生怕磕着碰着。
她研究了上百种孕妇食谱,每天换着花样给林荟做营养餐,嘴里念叨着:“一定要把我的大孙子喂得白白胖胖的。”
陈杰的父亲则成了“理论专家”,买回一大堆育儿书籍,每天研究胎教、新生儿护理,俨然一副学者的模样。
每天晚上,他都会趴在林荟的肚子上,轻声地和“安安”说话,讲故事,唱跑了调的摇篮曲。
林荟常常被他们的“小心翼翼”逗得哭笑不得,但心里却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着。
“我觉得,肯定像你。”陈杰抱着她,下巴抵在她的头顶,“眼睛像你,亮晶晶的;鼻子像你,小巧挺拔;性格也要像你,温柔善良。”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,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。
她每天的生活,就是散散步,听听音乐,看看书,感受着腹中胎儿的成长,内心一片宁静和满足。
她常常会去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,坐在长椅上,看来来往往的人,看来来往往的车辆,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搏。
吃过婆婆准备好的营养早餐,林荟坐在阳台的摇椅上,一边晒太阳,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。
腹中的“安安”今天似乎格外活泼,不停地变换着姿势,惹得林荟的肚皮一阵阵地鼓动。
她想去为肚子里的安安祈福,求菩萨保佑他能顺顺利利地来到这个世界,一生无病无灾。
打定主意,林荟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孕妇装,穿上平底鞋,简单收拾了一下,就出了门。
她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,等安安出生后,要带他去哪里玩,要给他讲什么样的故事。
他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,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夹克,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,正一脸嫌恶地瞪着她。
“对不起,大爷,我走得慢,您先过。”林荟下意识地道了歉,并往旁边又挪了挪,想给他让出更宽的路。
林-荟被他挤得一个趔趄,心里有些害怕,连忙扶紧了扶手,加快了脚步往下走。
而她身后的张国利,却完全没有体谅一个孕妇的意思,反而觉得她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。
林荟完全没有防备,她只觉得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,整个人像一片羽毛一样,向前扑了出去。
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,但最痛的,是她的小腹,仿佛被生生撕裂开来。
她最后看到的景象,是那个推倒她的老人,正站在楼梯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、报复性的快意。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,提着布袋子,若无其事地从林荟的身边走过,汇入了出站的人流中,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
电话那头,是警察冷静而沉重的声音:“请问是林荟女士的家属,陈杰先生吗?”
“……请您冷静,您的妻子在地铁站发生了意外,现在正在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。
他只觉得,自己的世界,在那一刻,彻底崩塌了,碎成了亿万片,再也拼不起来。
当那块白布被掀开的一角,露出林荟那张苍白而安详的脸时,陈杰再也支撑不住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发出了野兽般凄厉的哀嚎。
几个小时前,她还在门口笑着为他整理衣领,可现在,她却冰冷地躺在这里,再也不会对他笑了。
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,那个他们叫了无数遍“安安”的小生命,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。
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轻声呢喃着,像是在许下一个最庄严的、不容更改的誓言。